我打工的咖啡厅

秉持着人类学精神和“重建附近”的理想(其实是缺钱和没事干),上个学期我在校内的一家咖啡店干了一个学期的兼职。选择这家咖啡店出于各种机缘巧合,同时也带有我自己的好奇心:它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共领域,而我就好像能在有报酬的情况下来做一番民族志的调查。不过一个学期下来,想要逃脱的心情淹没了我记录的冲动,以至于到了现在才终于重鼓勇气,想要写写这段经历。这段生活经验就好像“那我懂你意思了”这只乐队和本文标题同名的那首歌——看见不同的人,遇见不同的事,然后更好地认识自己。

一、

这家咖啡店叫We Coffee,我们咖啡。它的logo是三个简笔画小人围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作为一家独立咖啡店,它的选址实在是有些糟糕,因为隔壁就是瑞幸。在我上班的时候,每周至少会有三次,一个学生举着手机里瑞幸取单的二维码冲进店里,然后问我“798号好了吗?”,到后来我已经熟悉到头都不用抬,手指指旁边回复“瑞幸在隔壁”。

不过这也反过来确定了这家咖啡店最大的卖点:它的空间。店内有四五处带着充电插座的座位,点上一杯饮料就能在店里坐上一整天,看书、学习或者玩游戏;店外有两张带着遮阳伞的大玻璃桌和一张小圆桌,在最火热的时候,还会把另一张折叠桌撑起来好能再塞下两个人,即使这样会把店门一半堵住。店里有吉他、留言板和一个小小的书架,昏黄的灯光和原木风的装修风格能狠狠抓住文艺青年的需求。咖啡店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它贩卖酒水:瓶装的啤酒和一些简单但也便宜的鸡尾酒。在封校的日子里,我们咖啡是整个学校唯一可以坐着喝酒的地方,那些夜晚也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我和店主是在之前就认识的。店主是个女生,大我几岁,瘦瘦高高,利落的短发,目前负责全职看这家店。上学期开头的一个周末,我半开玩笑半严肃地问她招不招兼职,她秒回我招,然后约好周一就去上班。头一个星期是她带我熟悉所有的流程,开店、关店,哪些机器要每天清洗,哪些开关不能碰,然后开始学做咖啡。

在上班之前,我是一个对咖啡一窍不通的人,从小到大喝过的最好的咖啡是雀巢的速溶,上了大学才偶尔喝过几次瑞幸。也看过杂志上登的各种咖啡师的故事,但你要是问我能不能喝出来这种豆子前调的柑橘、后调的可可风味,我会眉头一皱:不都是苦的吗,玩呢?上了班,第一次接触意式咖啡机、半自动的磨豆机,第一次摸到过滤手柄、压粉锤、拉花缸和毛刷,一切都充满了机械的神秘魔力。然后学手冲,磨粉、折滤纸,在电子秤上小心翼翼地控制水量和时间,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艺术品。是的,一开始我是真的会慢慢悠悠地体会,感受压粉锤下咖啡粉变得致密而均匀的微妙手感,观察从滤嘴流出的浓缩液上丰富的油脂,然后交出一杯自己觉得完美的咖啡。但是任何新鲜感都会变得和一切异化人的工作一样被消磨殆尽。机械的美感被“祛魅”了。到了后来,我只会在最快的速度下做出一杯符合平均水准的咖啡。

学习调酒对我来说倒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作为一个资深酒鬼,曾经只有原料做金汤力和自由古巴的我,终于有机会体验各种糖浆带来的色彩和口感的碰撞,当然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我最喜欢的是做龙舌兰日出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石榴糖浆滴进调好的橙色的液体里,然后瑰丽的红就在杯底慢慢沉淀,真的就像是日出了一样。后来我还主动发明过一些酒种,比如用椰子味的利口酒做出来的简易版椰林飘香,以及省略了一些原材料的长岛冰茶翻版——小岛冰茶。

对我来说最难的科目是咖啡的拉花。还好当我刚开始上班的时候天气还正热,点冰咖啡的居多,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来自己摸索和练习。然而遗憾的是,到工作结束我也没有学会“正经”的拉花手艺。一开始店主给了我一个杯子,往里倒点酱油,然后在奶缸里加水和洗洁精打发泡,以此来代替咖啡和奶泡。一到往杯子里倒奶泡的时候,我的手就像抽了筋一样不听使唤,直到很晚的时候我才逐渐掌握控制壶嘴出水量的微妙手感。不过后面我研发出了自己独门的拉花手段:在咖啡的顶端尽量用奶泡画一个正圆,然后用钩花针里外钩弄一下,就成了一朵好看的花,后来我甚至可以钩出不同的花种:桂花、栀子甚至曼陀罗花。

一次还算成功的“拉花”

无论做咖啡还是调酒,最开心的事情之一无疑是将饮品交到顾客手里时听到的赞美。即便是我朋友来店里喝了杯不太需要技术含量的冰美式,然后说你们店里的豆子还不错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愉快——虽然豆子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更多的愉快是陌生的顾客带来的。当我将一杯咖啡或者一杯酒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一边说“真漂亮啊”一边掏出手机拍照的时候,我就会在心里露出欣慰的微笑,然后蹦哒着走回吧台。这种心情可能和当外卖员时的体验类似——当我把餐食送到顾客手里时,他们露出的兴奋表情能让我最直观地感受到我劳动的价值。当然了,这种快乐不是我工作的唯一目的——每个月初店主给我发工资的时候,我的心情也一样快乐。可能后者会更快乐一点。

二、

熟悉了店里的流程,店主不再监督我上班之后,我在很多时间段里都是店里唯一的看家人。于是我也开始慢慢组织起我自己的秩序和规则。给店里带来的第一个改变当然是更新店里的歌单。

店里有一台小小的马勺蓝牙音箱,还有一台古早的智能手机专门负责放歌。在我来之前,店主一般都是随机挑一些音乐软件里“慵懒咖啡馆”之类的歌单放一下,或者是播一些欧美流行金曲。我来店里之后,就把我自己的听歌喜好完全覆盖在了其上。首先当然是放张悬了,一张专辑接着一张专辑的放,后来变懒了些就直接放《Original》(包含了张悬绝大多数原创的长专),然后放陈绮贞、苏打绿。接着开始放我喜欢的摇滚乐。首先是武汉本地厂牌的乐队:国足、浪味仙贝、右侧合流,接着是放车库、日摇,还有像Vampire Weekend这种我私心最爱的乐队之一。有时候我会直接在店里点开一张我从未听过的专辑,带着店里的顾客和我一起做一次音乐上的冒险。不过更多的时候,店里有人在自习,我会选择放爵士或钢琴曲,比如Bill Evans和我最爱的新世纪钢琴家Ludovico。

在店里放自己喜欢的歌一部分当然是为了期待不谋而合的听众。记得有一次我在放歌的时候,一位顾客终于忍不住凑上来,问我现在放的是什么歌,她说她听歌识曲了半天都没有搜到。当时我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点开放歌的手机屏幕,给她展示歌名。不过只可惜我当时放的是一首钢琴曲,如果是我喜欢的歌手或者乐队,我可能会忍不住给她安利整个宇宙。

我喜欢这份工作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白天店里一般没有什么人,翻台率也不高,所以我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做自己的事。同时我上班的时候也不能把我的电子设备都带上,客观上也限制了我沉迷奶头乐的可能。所以我只能读书、写作。我上了一个学期班,可能在店里看完了大概十四五本书,顺带着看完了《电锯人》的漫画全集。一些最让我感受到阅读快感的时刻也是在店里发生的——比如读《荒原狼》的时候、读安吉拉·卡特的时候和读蒂利的时候。后来我用之前攒下来的钱买了iPad和键盘,于是也可以在店里写东西了。遇到带给我智识上的震撼的书的时候,我就会在读完之后写读书笔记,这些读书笔记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也有三四万字了。我想这是这份工作带给我的、除了能学咖啡技术以外的另一份红利。不过可能这也是我能一直坚持干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我需要让我自己感觉到我每天都在学习或者经历新的东西。如果工作让我的生活变成在原地打转之后,我就会很快落入到质疑自我价值的境地。不过在店里读书最爽的一点是:有时候读累了抬起眼看看门外,会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人在花钱请我看书,这恐怕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之一了。

当时咖啡店的菜单(酒单是另外一份)

当然,劳动才是每份工作最现实的部分。前面提到过,晚上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因为六点过后,慢慢地就会开始有聚会的人往店里坐,一般店外会很快围坐起一个大桌。店里还兼卖精酿啤酒,并且提供3L装的大桶扎啤,每个晚上往扎啤桶里倒啤酒是最辛苦的活之一。如果说白天的工作还能有时间兼顾自己的事情的话,那晚上可能就是对白天闲暇的一种报复。由于一般都是一个人看店,很多时候是我刚刚把上一桌用过的杯子盘子放进水槽,下一桌要点单的已经在催促,所以我就只能赶紧先给新顾客下单,然后擦桌子、做饮料,等到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再回过来洗用过的器具。

店里同时还卖一些薯条、鸡块之类的小吃,但是全靠一个小小的空气炸锅来制作。所以到了晚上,空气炸锅和我一样要不停转。但像鸡翅和鸡块这样的食物,需要加热的时间久,并且还要记得在时间的中段给食物翻面。由于我经常忙到头昏,只能等听到计时器结束后叮的一声时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忘了翻面。前面我说我喜欢调酒,但到了这种时候时效性也吞没了我对品控的追求。例如一些酒种,需要的基酒和原材料都很多,并且常常是这个只倒五毫升、那个只要两滴,所以我得不停地从冰柜里和酒架上取拿各种原料。如果太忙,我可能就不会记得再把它们放回去。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工作一阵子,不大的柜台上可能就堆满了量杯、滤壶和各种瓶瓶罐罐,以及在手忙脚乱中撒出来的各色糖浆和牛奶,有时候很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画作。

晚上来店里聚会的人,一般不会只喝酒。和我们店相邻的除了瑞幸还有一家烧烤店,楼下也有便利店,所以顾客往往会自购食物叫到桌上来。这当然是一种良性的合作关系,但我作为一个拿着固定时薪,和店里收益没有直接利益相关的雇员,自然是只想省事为主,因为这些食物残渣往往都很不好清理。很多时候我需要从桌子的边缝里把烧烤的木签抠出来,或者从椅子上捡起顾客丢下的烟头。整个白天都装不到一半的垃圾箱,可能在晚上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填满。

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困难。我的宿舍每晚十一点锁门,店里也是十一点打烊,我一般会在十点半之后就开始慢慢清理吧台、关闭咖啡机、抽掉热水机的电源。然后是清理店里的地面,我得去很远的地方洗拖把(因为店附近没有接地的水龙头),再回来慢慢拖地。但是很多时候,喝高了的客人并不愿意在打烊的时间之前就走,而在这种时候就会变得内向的我,一般是不太会主动去赶顾客走的。我只能通过在顾客周围打扫卫生来进行一些消极抵抗,以期顾客能接收到我的暗示。如果遇到实在脸皮厚的顾客,我就只能在店里坐着等待。如果实在是等不了了,我才会去和顾客反映时间问题——而这时候我往往也是很客气的。后来,我和一些常在店里待到深夜的顾客形成了一套隐性规则:我把除他们坐的桌子以外的地方打扫干净,然后收店走人,而他们走之前把自己桌上的垃圾收拾好,并且把酒杯等留在桌上,等第二天开店的店员再来清洗。

但无论我怎么调整自己收店的节奏,一般下班的时候都会到十一点半以后了。这时候宿舍已经没有了热水。每周工作堆积的疲惫在我从宿管阿姨留的门钻进去,然后只能洗冷水澡的那一刻达到了高峰。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因为常常需要宿管阿姨为我留门而和阿姨渐渐熟识了。这学期和阿姨打招呼的时候,她还问过我:“这学期没打工啦?”

三、

作为服务行业的从业者,无疑每时每刻都深嵌在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网络之中,而这样的网络实在值得单起一节进行叙述。

咖啡店开张于2020年,所以在我开始上班之前,其实店里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客源和圈子。虽然因为开在瑞幸旁边,店里很难吸引初对咖啡感兴趣、或者把咖啡当作快消饮品消费的人群,但据我观察,我们咖啡事实上拥有很高的用户黏度。这部分原因是许多顾客已经养成了来店里自习或者休闲的习惯,更多的原因是不少顾客因为咖啡店相识相熟悉,最终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交圈子,而这个圈子也引导着这些顾客一次又一次地重返咖啡店,就像《老友记》里主角们往往都相聚在中央公园咖啡馆一样。

让我们把这个圈子暂命名为“咖啡圈子”。因为我在开始兼职的时候,已经过了“咖啡圈子”最辉煌的时期,所以这圈子里大部分往事都是我通过店长或者现在还在来店里的咖啡圈子成员听说的。这个圈子因为咖啡店相识,后面还建起了自己的一个小群,圈子里的青年男女互相相爱、出轨或者反目成仇,总得来说都有着一些并不令人意外的八卦。有意思的是,这些经历会让一些成员从这个圈子里淡出,但很多时候并没有影响他们继续来店里消费。据说这学期还出现过男生带着自己的现女友来喝咖啡,而斜对面就是他的前女友和其朋友的情况。虽然当时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如今两桌相安无事。

我倒不太会因为这些历史来评判这些客人。之所以描述这个圈子,是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成熟的消费习惯,并且他们的生活也和咖啡店相交织,所以了解他们的消费习惯也是我加入店里时要学习的一个部分。他们在店里放的有自己的茶叶,有时候他们会用店里的玻璃壶来泡茶喝,我就会帮忙洗杯子和泡茶。这时候入座消费的规定也变得不再那么严苛。因为他们对于店里的熟悉,他们不再有自己是消费者的严格定位,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也会自己进入吧台为自己服务。对于他们来说,咖啡店更像一个社区,他们是其中的一员。而我作为一个新来者,和他们建立关系似乎也是一件早晚的事情。

我会将和咖啡圈子的社交称为情感劳动,因为虽然有时我也会主动和他们交流,但我确实不太喜欢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不过我必须要和他们维持表面上客气的关系:有时我会和他们一起坐着聊两句,蹭两杯茶喝;互相递烟也是另一个维持和睦关系的有效办法。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工作顺利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店主和老板与他们相互熟悉,而我和店主的关系也算不错。不太喜欢的原因很多,或许部分原因是我心里上的区隔,但也有的是因为他们中有些人实在让我无法忍受。举个例子来说,店里有会员制,每个会员的账号是其电话号码,而一个互动过程之中不成文的规矩是顾客点完单之后主动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有些经常来的会员顾客,我可能会因为时间久的原因而自然记住他们的电话号,但有个咖啡圈子的男生来的时候,不仅要求我主动背下他的电话号,而且还颇为自得地告诉我背他电话号码的技巧。我当时一边应和,一边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从我开始在店里兼职之后,我的朋友们的生活也逐渐和店里发生了交集,他们大多数是我乐队的朋友,或者来自我所在的乐队社团;有个朋友和我在一个读书会,她后来也带上了她当时的男朋友;还有些则是我曾经认识的人。他们或许能被笼统的称为“朋友圈子”。我不敢说他们来店里消费的习惯有多少是和我相关,但确实有些朋友因为我才第一次走进店门,不过在我结束工作以后仍然保持了在店里消费的习惯——他们一开始和咖啡店建立关系是通过我,但在我这一环消失之后,他们也构建起了自己和咖啡店之间直接的关系链条。

和他们相处倒是我这份工作的乐趣之一。前面提到过店里有一个空气炸锅,有时候我们乐队的鼓手会带上一袋面包或者披萨,然后让我在空气炸锅里加热,然后大家一起分享。朋友们也开始在店里存各种各样的东西,饼干、草莓酱或者私藏的好酒,等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共同享用。能够有这样的氛围也源于我和店主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雇佣关系,半开玩笑半严肃的相处方式让我的朋友们也和店主能够相互认识。后来店主还提出每周找个晚上让我们几支乐队来店里演出招揽生意,然后给我办个会员每个月充几百块钱权当报酬。所以一般周五或者周六晚上我就会提前收拾好店外面的空间,支起麦克风、音箱和大家的乐器,让大家尽兴玩乐。不过这个时候我一般是不太有时间参与进去的,因为这时正是我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在咖啡店门口搭起来的小舞台

这种演出性质的聚会也吸引了另外一个群体来咖啡店,那就是学校的留学生群体。我和他们认识的契机是万圣节。当时我和店主商量在店里办一个万圣节派对,然后出一个发朋友圈集赞就可以获得免费啤酒的活动。店里稍作装饰,我再联系我另外的朋友来演出和摄影。当天晚上办的很成功,店门口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也就是那晚上几位外国人加入了店里举办的派对,从那之后店里开始逐渐多了留学生客人。

之所以能把他们定义为一个群体,是因为他们一般是一群人一起来,又基本不和店里的其他客人发生交流或联系。除非是那些曾经就经常来店里的人,他们和咖啡圈子的成员互相熟悉,所以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聊天。他们带给我的新鲜挑战是他们经常提一些菜单上没有的饮品然后让我做。有次他们发出了一个陌生发音的单词(可能是他们国家的语言),然后让我帮忙做。它的配方类似于热拖地,只不过把威士忌换成了龙舌兰。不过这帮人点酒往往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stronger!

和他们聊天也是一份独特的乐趣。我和其中一位来自东帝汶的学生聊的不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吉他弹得很好,一方面是因为他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更有礼貌,并且常常对我施以鼓励——有一次他喝完咖啡告诉我这是他在中国喝过的最好的卡布奇诺,虽然这恐怕过于夸张,但还是让在东亚非鼓励式文化下成长起来的我不禁大为感动。不过有时也能看到留学生群体他们自我建立起来的隔阂:有天晚上一对男女进店里点东西,先一言不发拿起手机对着菜单拍照扫描,估计是在手机上转成英文,过了许久指着菜单上的某个地方问我说“这个是什么?”因为我当时在忙,就用手指了指冰柜里对应的啤酒瓶,没有口头回应。于是他俩又埋头在手机上操作,估计是在翻译软件里打字。我等的不耐烦了直接问他们“May I help?”,他俩猛地抬起头一脸惊异,然后露出尴尬的微笑。

我作为店员处在这数个圈子的交叉点,有时能够很真切地体会到“结构洞”的现实含义:有一次傍晚,我坐在店门口和大家一起聊天,然后突然发觉我身边的朋友来自我曾经三个完全不同的关系网络,现在因为我在咖啡店上班,他们也相互结识了。而我也能体会到处在这个位置的负面效应:有时候繁重的人际交往确实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想从咖啡的关系网络里抽离也是我后来选择离职的重要原因之一——给我不喜欢的人服务、进行我认为没有必要的社交对我来说的确是一种重负。

四、

我在咖啡店里也拥有着很多对我来说很珍贵的瞬间,这些瞬间像锤子一样雕琢着我的心灵,把我塑造成现在的样子。同时这家店也让我意识到生活本身的复杂性。它很多时候像一个黑箱,是人类不可知的宇宙运作过程的一部分。就像我和朋友把咖啡店戏称为“咖啡宇宙”,因为我们总能发现此时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知怎么又影响了彼时另外的人与事。生活更多时候像一团毛线,工作、学习、友谊、爱情,这些似乎来自不同领域的方方面面,其实都你中有我地交缠在一起,而解开它们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我学到的一点就是,不要再因为解不开它们而感到焦虑,享受尝试解开它的过程,或者试着欣赏这个线团本身。

比起工作,我更愿意把这段经历看成一种我对生活的实践:我带着好奇心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各自拥有自己鲜活的经历和个性,他们的人生轨迹在这里交汇又分离。在有些晚上,我等着店外聚会的半醉的人们散去的时间里,我会放起开头提到的那首歌,歌里唱到:

“他上班前会顺路买杯不加糖的咖啡

强迫自己每天面对工作的忙碌

她买了黑咖啡坐下翻开考试的书

皱着眉试图要了解难懂的题目

他们努力的想着应该要前进的方向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们也许有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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